傅格森 - 單篇 - 珀金斯:平實的傳道人(傅格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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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是教會史上頭一場,珀金斯(William Pekins)特會。何等榮幸能在其中分享,你們當中曾擔任特會講員的,大概都知道一項習俗,對這個題目懂得最少的人可以先講,免得其他講員把他知道的一切都搶先講完了。這不是我故作謙虛,而是我真實的情況。所以我今晚有這機會向各位分享,在我看來,珀金斯身為傳道人最為重視的事,要是我們問他,他有什麼特殊之處,他會怎樣回答我們?會怎樣自我介紹?我想他會說,我是個平凡的傳道人,這是我一生的使命,也是我的職責。我們來讀幾段相關經文,首先,哥林多後書四章頭幾節,再來,提摩太後書三章到四章的開頭。各位曉得哥林多後書三至五章,各位曉得保羅在這裡為自己的職份作解釋,因為他的職份在哥林多教會受到質疑,被拿來與「超級使徒」的比較。他在這裡談到真使徒職份的記號,我們既然蒙憐憫,受了這職分,就不喪膽,乃將那些暗昧可恥的事棄絕了,不行詭詐,不謬講上帝的道理,只將真理表明出來,好在上帝面前把自己薦與各人的良心。如果我們的福音蒙蔽,就是蒙蔽在滅亡的人身上,此等不信之人被這世界的神弄瞎了心眼,不叫基督榮耀福音的光照著他們。基督本是上帝的像,我們原不是傳自己,乃是傳基督耶穌為主,並且自己因耶穌作你們的僕人,那吩咐光從黑暗裏照出來的上帝,已經照在我們心裏,叫我們得知上帝榮耀的光顯在耶穌基督的面上。

接著是提摩太後書三章的結尾,到四章的開頭。順帶一下,這是新約保羅書信裡最糟糕的分章,因為語意上非常明顯,三章的結尾和四章的開頭有十分緊密的關聯性。提後三16,保羅說:聖經都是上帝所默示的,於教訓、督責、使人歸正、教導人學義都是有益的,叫屬上帝的人得以完全,預備行各樣的善事。我在上帝面前,並在將來審判活人死人的基督耶穌面前,憑著他的顯現和他的國度囑咐你:務要傳道,無論得時不得時,總要專心,並用百般的忍耐、各樣的教訓,責備人,警戒人,勸勉人,因為時候要到,人必厭煩純正的道理,耳朵發癢,就隨從自己的情慾增添好些師傅。這些經文適用於了十七世紀,也適用於改教時期,並且也和今天的時代息息相關。保羅對提摩太說,人們不願聽道,該怎麼辦呢?答案是:講道。這特別呼應了今晚所要思想的主題,傳道人帕金斯。我要提供一些幫助,漫長的一週已過,現在是週五晚上,我為各位準備了地圖,指出今晚所要走的方向。萬一你聽得有些茫了,或者我開始離題了,我們今晚還能夠把路找回來。

威廉.珀金斯生於1558年,卒於1604年,差不多和伊莉莎白時代重疊。我們來一同思想平凡傳道人珀金斯的四個面向,第一,是他對講道事工的影響,第二,他怎樣看待傳道人的使命?什麼是傳道人呢?第三,他強調講道的平淡風格,並舉例說明,加以支持,第四,要探討帕金斯的表格,他的表格(grids)不是美國南方所說的麵粉(grits),他在事奉中用表格來引導眾人,包括各年齡層的人。我坐在南韓一位神學院教授的辦公室裡,當我在那裡客座講課,由他負責接待我,這天他要外出15分鐘,他鼓勵我好好坐下來讀他的研究成果,我望向對面書架,從座位這裡遠遠就看見三本厚重的書,因為背後日期是浮刻上去的,我馬上認出這三本書是珀金斯的作品,就這樣出現在韓國首爾,我對他說「教授啊,珀金斯作品集你到底是怎樣入手的?」你可以在英國以高價購得,在蘇格蘭,用再多錢也買不到,因為這些書幾乎沒人知道,也無從估價。他露出相當可疑的微笑對我說:「你也想要一套嗎?」你們若是熟悉亞洲文化就明白這些話講給不同家族不同國家的人聽,回應他稱讚的話,說:「你想要嗎?」是最難拒絕的,你們當中有人喜愛遠東地區的領帶,你突然遇見一個人沒有打領帶,因為他應該打上的領帶正在你手上,我發現自己遭遇了困難,我不認為自己算是非有珀金斯作品集不可,但我也曾盡力去找,我帶著弦外之音回答:「想要一套⋯⋯?」他對我說:「你想要一套嗎?」我回答「想要一套⋯⋯?」他說,「90美元我就能幫你弄一套」,大概是50英鎊,這比頭一版的四冊珀金斯作品集要便宜得多了,他竟然說「今天下午我可以給你一套」,他去後街的影印店給我帶了一套影印版的珀金斯作品集,只要花90美元。我在那裡瞥見了帕金斯的遠大影響,在這世界的另一端,說另一種語言的國家裡可以做到你在不列顛群島做不到的事,買得到一套帕金斯作品集。

我明白這發生在二十世紀末,不能充分證明珀金斯的影響力。珀金斯影響力最好的證明應該接近他的生活,例如,他對薛伯斯(Richard Sibbes)的影響,當他為著珀金斯逝世歡欣鼓舞,內心雀躍,天真地以為從此以後不會再因為珀金斯和他的事奉良心隱隱作痛,這發生在英國劍橋,當然薛伯斯後來也歸向耶穌基督,並且也對清教徒眾弟兄帶來非凡的影響,有許多清教徒都在某方面受到珀金斯的影響,博爾頓(Robert Bolton)從牛津來到劍橋向珀金斯學習,他原先描述珀金斯說他是無聊空洞的人物,是過時平庸的學者,但沒過多久,他感受到珀金斯事奉的能力,又描述他說「我們教會多年來在這樣一位年輕人身上體驗到大聲疾呼的敬虔神學家」,或許最有力的證詞或許也是最著名的證詞出自古德溫(Thomas Goodwin)之口,古德溫說在他逝世十多年後,劍橋仍處處談論珀金斯的能力,他的事奉仍讓人念念不忘,能適用這般敘述的事工可不多,十年後,他講道的事奉仍記憶猶新。

這事工有什麼與眾不同呢?剛前說過,他生於1558年;他生在沃里克郡的馬斯頓加伯特,位於考文垂北邊幾英哩處。我們所知道的,相對來說不多;我們對他的成長知道的不多,在他年輕時可能遭遇事故,讓他不便於行,或許是左腹,也有可能是左臂。他就讀劍橋大學基督學院,於1581年畢業;後來都孤身一人,直到1595年結婚。當時他就讀法學院,於是他就不能再領獎學金;這樣獎學金顯然對已婚人士有偏見。更重要的是,我想我們大概都對伊莉莎白時代的英國講師有所認識,這清教徒的天才發明之一,讓牧師在英國國教會尋常的服事之外,能有額外的事奉。這樣的事奉不受限制,能讓一地的百姓有機會坐下來,接受真正合乎聖經的事奉,可以彌補當地教區牧師不解釋聖經或不信福音真理的情況。珀金斯持續講師的事奉直到1600年;長期解經的證據收錄在這三大冊裡頭,以及許多冊正在被翻印。這是大有能力、充滿熱心的福音事工。過了十年,這事工所影響的氣氛,仍在鎮上持續下去;沒有幾個人預料得到,這會是珀金斯之後的未來光景。

我記得在教會遇見一位女孩,興高采烈地來找我,因為她在公車站牌遇見了我童年的主日學老師;這位老師曉得了她要去的教會,便告訴她,傅格森是他所認識的男孩中最不可能全職事奉的一個。珀金斯可能也是這樣,他最知名的故事就是那次使他甦醒的事件,他聽到一位婦人對她不聽話的孩子說:「住嘴,不然我就把你送給都是酒鬼的珀金斯家族」。他年輕時,大家都知道他過著放蕩的生活;因著神的護理,著名的查特頓(Lawrence Chatterton)成了他的家庭教師。查特頓是早期清教徒的英雄之一,他造成巨大的影響。他晚年辭退講師工作後,有40多位傳道人簽署了一份紀念他的文件,感謝他過去指引他們,為他們的事奉打下基礎;他們的靈性生命正是他服事他們的成果。雖然不是血統已不可考,但我想珀金斯不會否認查斯頓對他有獨特的影響。但無論帕金斯是如何對基督產生活潑的信心,他開始從事一些熱心、年輕、具有清教徒思想的傳道人會做的事,就是傳福音;傳福音給窮人、傳福音給入獄的人、傳福音給被定罪的人。看出他的基督徒經歷日益成熟,便任命他作講師;他這樣的年紀就作講師,肯定了他的能力和靈性。後來他巨大的影響力顯明於清教徒兄弟會裡,他教導了艾姆斯(William Ames)。有人認為從艾姆斯開始了一連串的影響,他影響了柯塞尤(Johannes Cocceius);他又影響了薛伯斯,而薛伯斯本身的事奉,他的講道事奉、個人事奉、寫作事奉,影響了巴克斯特等人。這條鏈帶更觸及了約翰卡頓(John Cotton),而卡頓和薛伯斯的生命也一同影響了普雷斯頓(Preston)、古德溫和歐文。我認為這裡充份展現了上帝作新的恩典工作的方式;有時看起來只有某些人是神賜福的主要工具,有時甚至像是唯一的工具,但其實他們總是和有禱告負擔的人和傳道人聯結在一起,一同祈求福音廣傳並彼此激勵,曉得自己和自己的事奉只是上帝大作為中的一部份。珀金斯在許多方面是源頭,而他的事奉所結的果子……

就在這三大冊之中,其中有些作品,他最著名的傑作,包括《良心的問題》,以他的觀點處理了最困難的問題:你怎樣知道自己真的是基督信徒?他也解釋了登山寶訓,這段經文是大家最喜愛,卻也是最少人閱讀,最少人明白的經文,會說「我沒時間讀保羅的話,但我愛讀登山寶訓」的人,不太可能讀過登山寶訓,不太可能從頭到尾讀完登山寶訓。珀金斯深入講解了這段經文中的福音,他也解釋加拉太書,或許是這本書,讓他聞名於世,因為這書本名叫「金鍊」。當然,在學術界裡,就他們對珀金斯的了解,也是如此。我的意思是說,學術界往往會批判福音派傳統,學術界也知道是珀金斯的《要理問答圖》,就是絕頂聰明的概念,將伯撒的著作以視覺呈現出來,說明福音的工作,追溯從亙古到永遠,得救和受刑罰的原因。二十世紀的新正統神學往往貶低它,因為它聚焦在上帝的預旨,特別是巴特學派,常常說它缺少了耶穌基督。再說,沒有將登山寶訓從頭讀到尾的人,只需要看看珀金斯的《要理問答圖》,就能清楚在中間下方,看見耶穌基督的完整圖表,包括祂的兩種狀態、三種職份,以及發現在耶穌裡,有救贖各方面的應用。因此我們可以大膽地說,珀金斯是一位,十足以基督為中心的傳道人。實際上提倡要理問題的人,還有班揚(John Bunyan),他也有自己版本的救恩地圖,但令人驚訝的是,他的救恩地圖裡,沒有著重在耶穌基督的降卑和高升,以及祂的三重職份。我敢說,你若問班揚說,他是不是刻意這麼做,他可能會回答說,很慚愧我沒有注意到這方面,但我們仍然認為班揚,也以基督為中心。

學者會比較珀金斯和班揚,而叫我們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耶穌基督身上的正是珀金斯;在今晚得出結論以前,我們將看見耶穌基督是他事奉的核心。第二,珀金斯對傳道人使命的理解,我想明天會更多討論神學家珀金斯;我無意去劃分神學家珀金斯和傳道人珀金斯兩個角色,但我們所談討的確實不是坐在建築師辦公室裡的珀金斯,而是戴上工程安全帽的帕金斯,怎樣看待傳福音給男人、女人。

珀金斯差不多介於恢復傳講聖經的改教時期和撰寫《西敏信條》、《西敏大小要理問答》、《公眾敬拜指引》、《教會治理指引》之間;介於1517和1647之間,他跨越了中間這段時期。可以說,他在講道中體現了改教家的使命,而西敏神學家所表述聖經中的講道也是受到他的講道觀影響。所以說,他從過去收成,也為未來撒種;我認為始於1643年的西敏會議明顯受珀金斯的思想影響。容我舉大要理問答中的兩項問答為例,比起小要理問答中,大要理問答比較鮮為人知;小要理問答的目的是要讓小孩子背誦,大要理問答的目的則是要讓你背誦的,所以才稱為大要理問答。來看大要理問答的155問,論到講道,論到神職人員傳講上帝的道,說:「聖靈使閱讀上帝的道,尤其使傳講上帝的道,成為有效的管道,藉以光照罪人、使罪人知罪、叫罪人謙卑」;注意這段話:「聖靈使閱讀上帝的道,尤其使傳講上帝的道,成為有效的管道,藉以光照罪人、使罪人知罪、叫罪人謙卑」。我自己屬於長老會,我曾多次參與監選傳道人的任務,他們要從原本的教會換到另一個教會服事;總是會問這個問題:你對任用條件有沒有不同意之處?我目前還沒有聽過有任何候選傳道人不同意大要理問答第155問答。有時我真想知道,他為什麼全都同意?你真的相信聖靈尤其使傳講上帝的道成為得救的有效管道嗎?是啊,誰會不相信呢?我倒是挺懷疑這答案,因為我自己從未經歷過有人因我的講道得救。我為什麼說這是來自於珀金斯的思想和經驗呢?因為帕金斯多次經歷到人們藉著聽道良心醒悟,受福音感動、信靠耶穌基督。要是今晚我們能得著感動,為某些事禱告,我們應當為這件事禱告;啊,但是講道的功效在今天大打折扣啊。

沒錯,在使徒保羅的時代,講道的功效也大打折扣;但今天我們活在一個視覺時代,戲劇正符合我們的需要。我們現代人難道不曉得是誰發明了戲劇嗎?講道從來都不是人所喜愛的傳福音方式。但同意珀金斯看法的神學家們,在這裡說的是,講道是使神得榮耀的得救管道;所以我們的責任不是說,講道現在已經不見效了,實際上我們的責任是說,我的講道已經不見效了。我需要跪下來,求上帝差遣聖靈,好叫所講的道能有效地光照、勸醒罪人,叫罪人羞愧。大要理問答第159問答接續著珀金斯的思想,蒙召講道的人,無論得時、不得時,都當殷勤講道;話話要清楚明白,不用人的智慧話去誘導人,而是用聖靈和大能的明證。各位,這正是帕金斯的特色,讓他與眾不同。他將這一切信念與別人分享,他不單是用自己講道的事奉來證明這點,更用這樣的事奉方式教導別人,就是光照、勸醒人,叫人羞愧的講道方式。因此他在1592年出版了他的名著《先知講道的藝術》;一開始是以拉丁文寫成並出版,這明顯表示了這本書不是給寫一般信徒讀,好讓他們能恣意指責傳道人。這本書是為了傳道人而寫的,到了1606年才譯成英文並出版。這本書的標題,在今天靈恩運動盛行的時代,可能會讓我們感到困惑,《先知講道的藝術》;但珀金斯在這裡明顯是承繼加爾文和其他改教家,對先知講道的理解。例如加爾文論到林前二章時指出:「我這裡所說的先知講道,是指解明上帝的啟示奧秘,好光照聽見的人」。要是你看舊約先知講道的事奉,會發現它具有各種不同的含意。我突然領悟到,加爾文在這裡所說的十分正確:預言主要不是在預告未來,而是要講明上帝在祂的話裡所啟示的奧秘。這項概念抓住了珀金斯,上帝已經將祂的奧秘放在祂的話裡,我的任務就是拉開幕簾,並說,看看上帝的作為,將道在人前講明。但人們可能會因上帝的話感到詫異,因為上帝的話完全推翻了他們本性中所抱持的期待。就我對珀金斯有限的認識,我清楚曉得他確實明白這項原則的重要性。要是講道不叫人感到詫異,要是傳道人不會叫會眾感到詫異,要是會眾對神的話並不感到詫異,那麼他們便錯失了講道最重要的意義。他們來聽道時都認為說:「我們當然都是那種必定藉著恩典得救的人」。這種想法有什麼奇怪的呢?我們不再詫異的那一刻,我們的靈魂也就不再汲取上帝的道了。珀金斯信服這項概念。

神的道透過這種方式臨到我們,因為它臨到我們,必叫我們詫異,叫我們戰抖。他經由舊約先知的生命,認識到舊約的先知講道事奉,有兩個方面:先知既是個講道的人,也同樣是個禱告的人。他看見這兩件事缺一不可,他看見使徒們,在使徒行傳六章也說:「我們要專心以祈禱、傳道為事」,兩件事一起提到,並非偶然。順序先是祈禱,才是傳道,這也不是偶然。這兩件事交織在一起,若不能兩者兼具,就不能有真正的先知講道事奉,不能真正解開上帝的道,那福音的奧秘。然而神賜給我們傳道人,能做到這兩者的管道。這管道本質上艱難的解經工作,和難上加難的應用工作;艱難的解經工作,和難上加難的應用工作。所以珀金斯在《先知講道的藝術》裡,濃縮了一本釋經家手冊,你就是一本基本釋經學手冊,包括解經的基本原則,其中也濃縮了一本講道學手冊,就是把解經轉譯成,傳講心靈和良心的應用。這兩件事不能分開,釋經學和講道學,解經和應用。他在結尾論到,提摩太後書三章16節,認為適合從這裡思考聖經的權柄,因為聖經是上帝所默示的。保羅在提摩太後書三章的意思是,正因為聖經賜給我們,有它的目的,因此傳道人應當使用神的道,達到這道賜下的目的。這就是珀金斯的信念,但由於這些經文,強調聖經本質上完美、純淨,這信念成為傳道人事奉權柄的基礎。少了這項信念,就會減損傳道人事奉的權柄。稍微提一點我自己的事,當我還是個年輕基督徒時,父母不去教會,我則毫無基督徒背景,直到我成為基督徒,我的牧師幫助了我和他們,他們才成為基督徒。可是當他看見我的信念,他感到有點緊張,我永遠不會忘記他這樣對我說:「辛克萊,你那聖經默示無謬無誤的觀點,並沒有讓你的講道有多大不同。」但我相信他錯了,這是有聖經根據的。

但我當時沒有講道的經歷,直到我有了講道經歷以後,他清楚看見了差別,在於因著權柄而放膽,謙卑加上信心,因為這樣的事奉是扎根於上帝話語的全備權柄。珀金斯並不認為,我們相信聖經完美、純淨,可以保證我們能正確釋經。他能明辨聖經,不至於混淆這兩件事。而他強調,少了這種信念,就會減損權柄。所以他相信,傳道人唯有相信神賜下可信的話,傳道人才能憑著權柄來傳道。這對他的事奉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也使他和其他事奉有巨大的不同。這是很簡單的邏輯,不需要去想神學上的真假。另一方面,我認為珀金斯其實繼承了早期改教家的觀點,可以說,是繼承他們的溝通理論。早期改教家認為,傳道人說話的對象是墮落以後,身上神的形像已經破損的人。這不是心思對心思說話,而是人對人說話。他們講道的對象,在生命的每個面向都完全墮落了。如果傳道的目的正如保羅所說,是使人歸正,保羅原文的意思是轉化、醫治、恢復。如果這就是講道的目的,講道就必然對全人產生影響。你如果用末世論來思想講道,你如果正好對神學感興趣,死人從塵土裡復活,將會由講道觸發,將會有一句話使死人復活,是真先知、真傳道人所講的最後一句話。祂就是真正向我們啟示奧秘的耶穌基督。所以帕金斯相信,傳道人是向全人說話,因此我們不該單純將講道看作講台上的教訓。講道不只是教訓,卻也從來少不了教訓。講道是將神心意的啟示傳達給我們的心思,為要照明悟性,尤其是藉著照明悟性來觸動情感。這是照著清教徒和後來許多人工作的範疇,但目標不僅止於心思。生命的轉化不只是大腦中數學的轉換,而是觸動情感,並藉由觸動情感叫軟化意志,叫意志得自由,使真正的轉化發生。這當然是出於這項傳統:珀金斯、西敏神學家、清教徒,這使得愛德華滋發出了震驚四方的宣告。

但是他講道的目的⋯⋯這位十八世紀的偉大知識分子,在教會之外也認定他是美國土地上最偉大的思想家;當然了,當時他所在的土地仍屬於英國。他講道的目標是,盡可能提升會眾的情感。你可以從珀金斯的講道,甚至只是講道的文字感覺到;這也是珀金斯的目標。拉比鄧肯,論及愛德華滋的一句名言:「他的教義,充滿了應用;而他的應用,也充滿了教義。」所以他試圖用道來影響會眾,好透過呼籲真理,來照明心思,產生以馬忤斯路上火熱的心,因聽道而火熱的心。聽見路德的羅馬書註釋序言,好叫聽見道以後,意志就被束縛,整個生命轉變;良心被帶到行審判的上帝面前,得以稱義,並得著潔淨、釋放和喜樂。珀金斯認為,若要真正做到這件事,就需要透過一位傳道人,仔細研讀聖經才能做到;光是展示繁複的學術成果,是辦不到的。他的信念是:講道的藝術就在於鋒芒內斂,必須有樸實風格作基礎。樸實風格來自於哥林多後書四章:「我們原不是傳自己,乃是傳基督耶穌;保羅,這就是我們的姿態。」從許多方面來看,是看似矛盾的聲明。哥林多後書四章說:「我們不傳自己」,並接著說:「我們因耶穌作你們的僕人。」因此珀金斯認為,這是就是傳道人的恣態。傳道人內心的態度是:「我是為耶穌作你們的僕人。」所以按照珀金斯對講道的理解,傳道人講道時,在他身上出現一種降卑;自我抬高必須捨棄,因為上帝必須得著榮耀。因此珀金斯不屬於那種A型人格,喜歡撕聽眾的良心,將抬高自己在他們之上。他也不會用自己的學識讓聽眾留下印象,好顯出自己的出眾之處。傳道人願意因耶穌作他們僕人,好顯明向他們說話的,不是人,而是上帝;因為他明白了保羅所謂「聖靈和大能的明證」,和我為蘇格蘭同鄉的丹尼(James Denney)把這點融入他的神學裡。雖然他死於中年,他說:「沒有人可以在講道中同時讓人看見他的智慧,並耶穌基督拯救的大能。」所以我們看待珀金斯大有能力的事奉,絕不能用我們有時看待傳道人的方式,以為當中會抬高自己。講道總是帶著自我降卑,因為傳道人需要擁有受教者的舌頭,聆聽上帝的聲音。傳道人必須是靠著聖靈的大能講道的人,就像後來歐文(John Owen)說的那樣:「道臨到他,使他降卑,好叫這道能經過他臨到別人,使別人降卑。」

我得講快一點,免得在這一點花上太多時間。第三,帕金斯尤其強調樸實的講道風格。回來看哥林多後書四章1、2節,在保羅眼中,在珀金斯眼中,聖靈充滿的講道是個「表明」的行動,是個「揭示」的行動。它具有多面向,這是講道奧秘的一部分,多面向的彰顯(phanerosis),藉由謹慎解經,它是講道學面向,揭開上帝的道。我們看見這道的樸實純淨,當聽眾見到道的樸實純淨,他們的良心也就敞開了。我們所處的時代,每個人都盼望得著輔導,這時代教會和傳道人不再相信最深入、最親密的輔導是發生於傳講上帝的道時。我依稀記得過去有一則廁所清潔劑的廣告,請原諒我從崇高的事跳到可笑的事,我認為多霸道(Domestos)能清除其他清潔劑無法清除的頑垢。由人擔任輔導也永遠達不到聖靈擔任輔導(保惠師)藉由講道,在我們生命中所觸及的深度。因此珀金斯明白傳道人的職責正是我常用的比喻(雖然我不知道珀金斯曾否這樣描述),我們是手術室裡的護士。我們的任務是把乾淨、鋒利的工具交給外科醫生。我知道現在年輕的外科醫生不再拿刀了,現在都改操作精密的雷射儀器,請忍受這樣一位老人的比喻。你能明白這當中的喻意,努力解經和讓聖靈動工,使上帝的道影響良心,兩者有密不可分的關聯。但是不只是將神的道應用於人的良心,在這樣的張力之中,更有第三個面向,就是解開上帝的道,彰顯真理,良心也赤露敞開,因為耶穌基督顯明出來。這對他來說是⋯⋯對我們來說也應該是我們為福音事奉禱告的中心(如果我們不是傳道人的話),而如果我們是傳道人,這就應該是我們事奉的核心。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忠心的福音派裡聽道,把一卷福音書聽完,每一段經文,在講道學上的解經都在問:這段經文裡哪裡講到你?我往往發現自己並不在那段經文裡。重點在於,在這段經文裡哪

裡講到基督。只有你從那段經文裡傳講耶穌基督,我才能在裡頭尋見祂。我們的世代大大受到個人主義和主觀主義的毒害,我們的西方世界正受到「自我」工程的洗禮。珀金斯對我們的作用就像「多霸道」,他要我們傳講基督。你們明白這是解經和應用的困難之處,因為我們是罪人。我們很容易在教會後牆看見血漬,因為你撕裂了人們的良心,傳講基督,但人們被吸引,憑信心歸向祂,瞻仰祂的威嚴、榮耀、華美、權能。這就是珀金斯的第三個面向──表明(phanerosis)。

但是還有第四個面向,也和表明有關,傳道人自覺卑微、不配的感受有關;所揭露的是傳道人自己,傳道人顯露出來,在於他竭力將道講給會眾。這或許正是這兩件事最大的不同:一是把講道看成教訓,二是明白講道,不只是傳自己和耶穌,更是說:我們把自己和耶穌都給了你們。基督喜愛這樣透過祂的道來溝通,這是使徒的方法。我們不單把基督給你們,我們也把自己給了你們。這就是清教徒的靈性生活,具有如此特色的原因之一,因為沒有這樣的認識,我們只會塑造出一群,覺得自己接受了良好教訓的人,卻不明白自己一直缺乏營養。教育兒女和餵養兒女,可不相同。

珀金斯清楚掌握這一點,哪裡事奉中的真憂傷,哪裡就有這捨己的要素。這一點,珀金斯的聽眾十分清楚。古德溫這樣描述珀金斯,聽好了:他說強調「定罪」這個字的語氣,在聽眾身上留下了沉痛的迴音;是因為他喊叫嗎?不是,是因為他對失喪的罪人無私的關愛,透過他說話的方式傳達給了罪人。珀金斯並不像人們形容十六、十七世紀的講道那樣,使用才智講道(witty preaching),因為他講道的目的不是,用華麗的詞藻讓聽眾快樂,而是聽眾的永恆結局,讓他的講道產生悲痛感。我們今天能從中學習。今天總有些聰明的年輕學生,博士論文的主題,會選擇描述性語言的轉變,二十、二十一世紀福音派講道的關係。美國也有一篇博士論文在談,整個二十世紀美國的政治修辭,它實在分析了一項修辭學的變化,是出於這項變化發生於幾乎不被注意的文化裡。今天最常用來描述講道的詞,像是「談話」、「教導」,我們先「敬拜」半個小時,然後由某某牧師來講談,或教導我們。

我想珀金斯要是活在今天,他會說:「我今天所能得到的,就只有這樣嗎?」「我只是在短講中傳遞訊息嗎?」「只有關於耶穌基督的訊息嗎?」「祂不是有位格的嗎?」「祂不是在福音中賜給了我嗎?」在這方面,珀金斯是多年來福音派講道特色的源頭,因此對他來說,對後來的西敏神學家也一樣,指教心思,光照人心,需要將真理應用於良心,對良心說話,勸勉、勸勉,不只是教導,怎樣解釋你在聖經裡看到的難題,而是能激發情感的話語,讓你對主耶穌基督的愛與獻身,有不同於以往的感受。這點大概講得夠久了,我們來看第四點,這也是珀金斯想幫助我們明白的。我想花幾分鐘時間,談談我所謂珀金斯的表格,用來引導所有的傳道人。由蘇格蘭人來向一半美國人、一半英國人的聽眾講道並不容易,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接受神學教育的地方,是不教講道的,我想大概只能透過耳濡目染,學習講道。在不明白語境的情況下,我把講道表格想成是,下流美國講道學教授的惡劣發明,讓學生有事情可做。我以為是一群學生坐在那裡,手拿表格一項一項勾選,十分受侷限,這是很可怕的想法。後來我才明白,其實主耶穌使用講道表格,使徒保羅也有講道表格,珀金斯也不一定使用了講道表格。耶穌照表格講道,看看撒種的比喻,你若是福音的農夫,你總會走遍這四種土。保羅的講道表格,在提摩太後書四章,聖道既為這目的賜下,你就當照這目的來運用聖道。你只把這段經文寫在桌上,讓你傳道人的本能,吸收這段話,自我省察:我真的有講解聖經嗎?我真的有警戒人、使人歸正、教導人學義嗎?我需要思想自己的講道,好照著上帝賜下聖言的目的去行。珀金斯肯定使用了使徒的表格,他談論表格的方式相當有趣,他說解經者的任務是,努力教導一段經文,就像解開一張網子一樣,把意義解明,並診斷會眾的需要。

請容我再舉一個自己的例子,當我受監選要成為牧師時,有人問我,要是我被汰除了,我會做什麼?我脫口說出這樣的回答:「我大概會作調查記者或偵探,因為傳道人需要這兩樣技能。」傳道人需要作偵探,他得明白自己的工作是探詢人的罪和人心,診斷他們的需要;然後,對珀金斯來說,就是把聽眾從本性上的地位,或恩典中的地位,轉移到神吩咐他們當進入的地位。他曉得要這麼做,最好的工具就是講道所使用的聖道。這方式和當代福音主義恰恰相反,當代福音主義認為,你需要看聖經以外的東西,最好是一本基督教書籍,好讓你曉得該做些什麼。如果你和我一樣,看看最近的基督教暢銷書,我是指美國的基督教暢銷書,但在英國的情況可能也差不多,這些書都在談這些事,但珀金斯的目的是運用聖經,好讓上帝的道親自動工。這是他的「平實講道」觀點,他的表格不是警戒人做某件事,引導他去其他地方找答案,然後為了完成這件事,你得獨力完成;他的表格是指講道本身,道有執行、創造、改變的能力。正因此耶穌祈求父,用道使我們成聖。這點西敏神學家在《公眾敬拜指引》裡清楚表明了,其中有幾頁講到講道的方針。這是講道最大的挑戰,因為講道最大的挑戰就在於,傳道人自己的生命,從這道勸戒我們過新生活,來到聖靈藉著上帝話語的大能,將我們變得與耶穌基督相似;這事發生於我們在上帝話語中瞻仰耶穌基督面容的時候。

因此,珀金斯的第一項表格,就是使徒的表格;他的第二項表格是他自己發明的,但本質上只是從耶穌撒種的比喻發展而來。他說講道者應該領悟到,會眾裡有各式各樣的聽眾。他列出清單,包括了七種不信的人:有無知又不受教的,需要透過講道,將他們領入道裡頭;無知卻受教的聽眾,就像保羅所說,我們需要耐心對待他們,以要理問答,來教導他們合宜的聖經真理;還有認識福音真理,良心卻未曾因福音謙卑下來的人,我們需要透過講道觸及他們的良心,好攪動他們的心。在這情況下,珀金斯認為,使用律法相當重要。

第四種人,已經謙卑下來,需要解除武裝的人;謙卑下來和歸正不同,我們需要透過福音,顯明上帝的仁慈怎樣領人悔改。第五種人,是信了,卻常常偏離基本的真理,需要不斷被導回正道,例如上帝白白恩典的稱義;基督藉著聖靈使人成聖;藉著上帝的大能忍耐到底,好明白上帝的律法賜給信徒,是要幫助他們,而不是要加害於他們。因為在伊甸園裡,在人有配偶以前,律法寫在人心上,是他最好的幫助。人曾有律法寫在心版上,聖靈就是這樣實現了新約的應許:是什麼呢?將律法寫進入你心裡。我們的當代世界,不太能將上帝的律法看為助益,就是福音派教會裡也一樣。這表明我們遠遠偏離了福音講道如此豐富全備的面向。你們當中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會記得強斯頓(O. R. Johnston),你們有些人只知道多年前,他和巴刻一起翻譯了路德的《論意志的束縛》;後來強斯頓成立了「光之盛宴」(Festival of Light)。我年輕時在蘇格蘭,格拉斯哥市中心擔任副牧師,當時他來講道,我大概才24歲,到現在我還不知道為什麼當時他會對我說這樣的話,但是他對我說:「我最困難的工作就是,叫傳道人相信上帝的律法和基督徒生命仍息息相關。」這話十分驚人,因為要是我們是新約基督徒,寫在我們心版上的是上帝的律法;律法在基督裡,是我們的朋友。所以律法身為朋友,常常叫我們良心感到扎心,因為「朋友加的傷痕出於忠誠」。珀金斯了解我們第六種人,是不斷跌倒的人;我們需要診斷後退的原因,也需要學習用各種處方來對付。重要的是,他提到雅各的勸勉:我們當彼此認罪。他並非要恢復懺悔禮,而是因為他明白基督的身體就是這麼運作的,因為上帝的道,在基督身體的團契裡運作。所以他提出這項偉大的真理,教導眾人:所有的罪,除了拒絕在基督裡看見救恩的罪,所有的罪人都可得赦免;但上帝應許要恩典賜給一切相信的人,罪永遠不能廢除恩典。

他更透過教導來安慰他們,還記得清教徒愛用的這幅圖畫:就是懷錶或時鐘內部的運作,零件都朝不同方向運轉,好讓時鐘能標示正確的時間。上帝的旨意也是這樣,祂能夠使惡事產生好的結果。第七,他提醒我們,會眾裡永遠都有信徒和非信徒。於是他總結了這一切,在《先知講道的藝術》最後,勉勵傳道人要以經解經,好探索其中的意思,只要以經解經,融會貫通,得出經文本身有益處的要點,傳道人再運用自身的恩賜來教導,解釋這要如何應用在會眾的生活與實踐中,而且用簡單明瞭的話。你們大概都記得斯托得(John Stott)常提到雙重的聆聽:我們聆聽聖道,也聆聽世界。珀金斯也相信雙重聆聽,但正如前面所說,他也相信雙重的講道。福音的先知講道事奉包括了代表上帝對人說話,也代表人對上帝說話。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富勒(Thomas Fuller)才會說:「珀金斯的講道並不平淡,就連有學識的敬虔人也能欣賞,它也不高深,就連最愚拙的人也能明白」。雖然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感謝各位耐心等待,他說:重點在於,藉著基督傳講獨一的基督,使基督得著稱讚。因此我們當中身為傳道人的,讓我們以此共勉;要是我們參與在福音事工中,讓我們禱告,願那向我們講道的人都是如此。我們一同禱告:主,感謝祢賜下機會,讓我們思考過去,從過去取法。感謝祢教導我們,讓我們和眾人一同,更加明白祢的屬性。但願我們透過講道明白祢的作為時,不僅僅是參照彼此的生活範例,更回顧祢過去賜給教會的,就是同為弟兄姊妹的先人。我們祈求能有同樣的熱忱和果效,好讓我們的時代有不同的面貌。我們祈求在這座城裡,並且在其他地方,能有年輕人預備投入福音事奉。求祢使他們和其他弟兄聯結在一起,但願祢以祢的道充滿他們,使他們的事奉充滿了耶穌基督福音的悲憫和驚喜。求祢不僅施恩賞賜那偶爾出現的果子,更讓我們親身體會到講道帶來救恩的果效。我們奉耶穌的名祈求。

譯者:郭熙安/RTV TAIWAN
來源:Sermon Audio (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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